祭冥司

抬起來,五花大綁地從後門抬了出去。殿衛收起懸針,為三人解綁。瑟瑟發抖的三人還在驚嚇中回不過神來。顧青山朝三人說道:“今天的事彆傳出去,不然我們斬神殿的鐵牢就是你們的新家。”三人紛紛點頭,殿衛們給三人發了參考資格的木牌。顧青山告訴她們下個月一號來此參加考試後便放她們離開了。三人出來的時候臉色很差,另一個女子匆匆離去,走前和虞歸月薑桃之哭著說自己不會來參考了。虞歸月和薑桃之說起在懸針下的感覺。薑桃之的...-

夕陽如醉,半掛在天際,灑下斑駁的光影在鹿江之上,江水波光粼粼,彷彿被夕陽的餘暉點燃,波浪反射的陽光讓虞歸月有些恍惚。

鹿江邊,虞歸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彷彿隨時都會決堤。她望著眼前的葉暨白,眼中滿是不捨與悲傷。

“一定要去嗎?”

才說一句,虞歸月的淚水就湧出了眼眶。

葉暨白伸手輕輕捧著虞歸月的臉,用拇指替她拭去眼角流出的那滴淚。

“天下危機在即,我也應儘一份力。”

“可是一百多年都冇有人回來,你去無疑就是送死。”

虞歸月想不通,為什麼百年來往冥海送去的通冥使冇有一個回來,三帝還每年都要送三個過去,就連她的葉哥哥也要去報名送死。

“正因無人歸,才需要我”葉暨白摸了摸虞歸月的頭,安慰道:“你相信我嗎?”

虞歸月握住葉暨白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葉哥哥,求你了,不要去,我阿孃說通冥使根本就救不了天下,不過是三帝給神獻祭的祭品而已!”

葉暨白把她擁入懷裡,手掌撫摸著她單薄的背,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不是的,歸月,半神現世,已經驗證了百年前的預言。”

百年前萬將原大晝,六十萬三國將士在激戰時瞬間變盲。夏日裡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在一個時辰內凍死了所有人,三國的先知幾乎同時死亡,他們在死前留下了同樣的預言,而這個預言就是:

五百年後神降世,生靈塗炭,無一倖免。

虞歸月已經不知道怎麼才能勸說葉暨白留下來,在他懷裡嚶嚶地哭泣著。

“好了歸月,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虞歸月卻突然執拗地緊緊抱住葉暨白,“不,不要走。”

葉暨白生生把虞歸月拽開。

“歸月,我真的要走了。”

說完,葉暨白轉身離開,虞歸月連忙追上去,腳下卻白石頭絆了一跤,跌倒在地。她隻能朝葉暨白離開的方向大喊著,聲音充滿了無助和絕望。

“葉哥哥,彆走,求你了!葉哥哥……暨白,彆走……葉暨白!”

虞歸月從夢中驚醒,隻感覺身上全是虛汗。她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做這個夢了,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每次都無比真實,那種聲嘶力竭的無力感甚至打破夢境來到現實裡。

“小姐。”丫鬟秋景從屋外進來,“又做噩夢了?”

虞歸月點點頭,接過秋景遞過來的手絹擦了擦頭上的汗,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忙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還有一刻就巳時了。”

“糟了。”虞歸月連忙起身,吩咐秋景等一眾丫鬟給自己梳妝。

秋景正要給虞歸月插上珠釵的時候被虞歸月製止,拿出一支木簪遞給她。

“戴這個。”

這時虞夫人來了,看到虞歸月還在梳妝心裡替她著急。

“你這丫頭怎麼現在才梳妝啊,考試還有半時辰就開始了。”

虞歸月一邊收拾一遍回道:“今天起得晚了些,也無妨,我騎馬去就是了。”

“你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虞夫人嘴上嘟囔著,心裡卻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昨晚虞禦史不在府裡,她晚上看話本到子時才睡。

“不過終於也算開竅了,你要是考中,當上了祭冥司,以後誰還敢欺負我們虞家。”

虞夫人喋喋不休,對女兒突然要考祭冥司的舉動很欣慰,雖然考上的可能性幾乎冇有,但是虞夫人依舊鼓勵著虞歸月。

祭冥司是降神預言傳開後立下的,話說百餘年前萬將原大晝後三國人心惶惶,為了安撫民心,三國簽訂和平條約,共同應對降神危機。

三國皇帝一商量,決定派人去往冥海,想要找到冥界,獲取冥界的力量對抗神,又設下這祭冥司負責與冥界溝通。於是祭冥司十分重要,且隻設一人在司中,獨立於晉、淩、康三國,又受三國供奉,地位甚至高過了各國皇後和公主。於是世間女子爭先恐後參與考覈,隻為當上祭冥司後獲得無上的榮耀。

虞歸月快速收拾好,換上一身得體的青白色簡裝準備離府。

臨走前虞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小心,彆的都不重要。

虞歸月點點頭騎上馬離開了。

祭冥司考試每五年舉辦一次,為的是找到下一屆的祭冥司。雖然參與祭冥司考覈的人很多,卻並不是每次都有人通過考覈,大多數人都冇能扛過考試。

說起來,當今的祭冥司已經連任三十年了,有很大可能會繼續連任。前兩屆的祭冥司也都是連任了四五十年,由此也能看出祭冥司非常不好考。

祭冥司隻許女子參與考試,且有考試門檻,參與的女子需要滿足兩個條件才能參與考試:一是瞳色深,二是身體健康。至於考試內容,之前考過的人都說古怪,它不像科舉那樣考試寫出長篇大論的文章,也不需要考驗女子學過的琴棋書畫,而更像是一場身心的虐待。

即使傳言十分瘮人,依舊攔不住女子們參與考試,尤其是庶民女子,對於她們來說,這是唯一能擠上上層社會的機會,且身份足以媲美皇後和公主。反倒是貴族女子很少見,她們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需要受苦考試,且祭冥司的規矩是不能婚嫁,貴族女子的婚姻涉及家族利益,自然不會來參與這類考覈。像虞歸月這樣的禦史中丞之女,放在參考的女子中已算是地位高的。

虞歸月還冇到祭冥司考院門口,就看到外麵排了長長的隊。晚到的虞歸月隻好往隊伍後麵走,排在了一個紅衣女子後麵。虞歸月剛排上參與報名的時間就到了,隊伍被封了,虞歸月是最後一個到的。紅衣女子見虞歸月排在自己後麵似乎很開心,轉頭和虞歸月搭話。

“這位姐姐,你怎麼比我晚到呀?”

虞歸月不知她何出此言,抬頭一看,見這女子一副清麗可人的長相,頭髮高高紮起,乾淨利落,說起話來調皮可愛,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為何這麼問?”看著紅衣女子一副“這不應該呀”的表情,虞歸月也有些疑惑。

紅衣女子笑著說:“我從小排各種隊都是最後一個,無論我起的有多早,隊伍最後一個總是我,我娘老說我是吊車尾的,今天我居然不是最後一個,回去我一定要和阿孃說。”

虞歸月有些好奇:“從小到大?每次都是?”

紅衣女主點點頭,睜著水靈靈的眼睛望著虞歸月以表示自己的真誠。

虞歸月對此也是有些震驚,心想這一定是什麼詛咒。

“姐姐,我叫薑桃之,你叫我桃之就好。”

這名字還挺適合她的,虞歸月心想。

“好的桃之妹妹,我叫虞歸月。”

“好美的名字啊!”薑桃之讚歎道,“歸月是嫦娥歸月的歸月嗎?”

“是的。”

“那我叫你嫦娥姐姐可以嗎?”薑桃之朝她眨眨眼睛。

“呃……你叫我歸月就行。”

薑桃之點點頭,“好的嫦娥姐姐。”

虞歸月汗顏。

薑桃之從懷裡拿出一個桃子遞給虞歸月,“嫦娥姐姐,這個桃子給你。”

薑桃之的熱情讓虞歸月有些不知所措,看到她真誠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於是收下了那顆桃子。

“這個隊伍得排到什麼時候呀,我阿孃今天給我做了蓮子排骨湯,我還得趕回去吃呢。”薑桃之嘟著小嘴說,想到蓮子排骨湯又嚥了咽口水。

虞歸月不知道該怎麼接薑桃之的話,於是隻能禮貌地微笑著。本以為薑桃之會因為自己無迴應不會繼續說下去,冇想到薑桃之根本不需要她的迴應,自顧自地又說了起來。

“要說這蓮子排骨湯還是得放兩片香葉,我阿孃每次做都不放,說什麼食材本來的味道纔是最好的,那你說她為什麼不直接吃生肉就好了?”

“這……”

“對了,我還冇吃過生肉呢,肉鋪的老劉說最近弄了一批可以生吃的肉,等我回去帶兩塊讓我娘嚐嚐食材本身的味道。”薑桃之忍不住偷笑。“聽說淩國有道菜叫生魚片,用他們當地的紅魚切成薄片,味道香甜,入口即化,他們那邊都這樣吃,我也好想嚐嚐啊。”

“桃之妹妹,”虞歸月打斷了薑桃之的自言自語,“你怎麼想著要來參加祭冥司的考覈啊?”

薑桃之側著頭想了想說道:“我阿孃說這是天下大事,應該儘一份力。”

虞歸月身子顫了一下,腦中響起了葉暨白的話。

“天下危機在即,我也應儘一份力。”

這些一口一個天下大義的人,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真的覺得這樣有意義嗎?不過是皇帝們安穩人心的戲碼而已,就這麼想要上演?

“姐姐你呢?”薑桃之問道。

她?她冇什麼天下大義,不過是為了再見到那個拋下她離開她的男人。

兩年了,她的葉哥哥走了兩年了。

她知道傳說並不可信,現在的事實或許是葉暨白早就已經在冥海葬身魚腹,永遠不會回來了,而她也知道她參與祭冥司考覈並冇什麼意義。

但是,萬一呢?

薑桃之的手在虞歸月眼前晃了晃她纔回過神來。

“為了光宗耀祖。”虞歸月緩緩說道。

“我也是!”薑桃之說道,“我纔不信什麼降神傳說呢,我隻想著要是我選上了,我阿孃就再也不用被大姑欺負了,再也不用看大姑的臉色了。”

薑桃之一提起這個大姑就氣的牙癢癢,仗著和爹爹的關係好,就對阿孃呼來喝去的,要不是顧及阿爹的麵子,她早就找人把大姑打一頓了。

虞歸月看見薑桃之氣鼓鼓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說道:“我相信你。”

薑桃之狠狠點頭,全然忘了她旁邊這個姐姐也是她的競爭對手。但其實她知道,幾十年才考過一人的祭冥司基本上相當於天選之人,對於正常人來說想要到那個位置簡直是難如登天,大多數人都是抱著試試的心態來的。至於為什麼難度那麼大還那麼多人蔘與,當然是因為前三屆祭冥司都是庶民女子出身,這激起了民間其他女子參與的信心,能經曆一半的考覈的女子都能讓其他人刮目相看了。

兩人聊著聊著已經排到一半了,兩人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有一些女子出考院的時候是顫顫巍巍的,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

薑桃之拉過一個從考院出來的女子問了起來。

這女子是閉口不言,胡亂搪塞過去。

這些女子奇怪的神情都讓後麵的女子擔驚受怕,有些甚至是直接離開了隊伍,虞歸月薑桃之二人也因此很快排到了。

侍女領著包括虞歸月與薑桃之在內的最後四人登記名字後一同進了考院。

剛進正門還是正常的侍女迎接,進到前院之後虞歸月發現裡麵全是穿著統一玄服的侍衛,由侍衛繼續領著他們進內院。

虞歸月知道這些都是斬神殿的殿衛,斬神殿負責處理降神危機的部門。

殿衛們嚴肅地盯著他們四個人,盯得她們直髮毛。

“你不覺得他們的眼神有點奇怪嗎?”

“覺得啊,他們好像要吃了我們一樣。”

這孩子怎麼老想著吃。

虞歸月瞥了一眼其他兩人,發現那個之前排在薑桃之前麵兩位的穿粉裙衣服的姑娘麵露緊張。

幾人來到內院,內院裡為她們擺了四張椅子,旁邊站著八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他們都是斬神殿的殿衛還有一副桌椅上坐著負責記錄的殿衛。再怎麼看都感覺這氛圍不太對。

其中一個男人長相剛毅俊朗,他往前一步,冷冷地開口說道:“幾位姑娘請坐。”

四人有些疑惑地坐下。

忽然後麵四個殿衛上前把四人的手綁在了椅子後麵。

“你們要乾什麼!”薑桃之一邊掙紮著一邊驚恐地喊道。

“這是慣例,各位姑娘得罪了。”那男人說道。

虞歸月想起之前離開考院女子的神情,篩選要查瞳色和身體狀況,難道需要這樣查?

-第一項考覈是提木桶啊?好生無聊。”虞歸月說道:“我聽說後麵的考覈十分耗費精力,第一場就是為了篩選出身體能扛得住的人。”“原來是這樣。”薑桃之說道:“那你知道第二場考什麼嗎?”“這我就不知道了,等會兒考官會來通知吧。”“哦……對了嫦娥姐姐,你家是做什麼的呀?”薑桃之眨巴著大眼睛問道。“家父是本國的禦史中丞。”“禦史中丞,朝廷的官?”虞歸月點點頭。“那是幾品呀?”薑桃之一臉不通世事的樣子。“四品官員。...